母親節 - 2021

媽媽不在後的第一個母親節快到了, 心裡竟想向她説句我從來没對她説過的話: “媽, 我愛妳.”

時代的悲劇

整理媽媽的遺物時, 在一個古董樟木箱的深處, 找到些發黃的證件, 這是其中幾張:

它們是1950年我媽帶我舅和我姊去打霍亂預防針的證明, 上面的日期(包括右上角的橡皮章), 都是在我出生(08/19/1950)後兩個星期内, 另外還有種牛痘的證明和同時期辦的各種證照. 它們讓我更能理解為什麼長久以來我媽的脾氣會那麼暴躁, 心裡會有那麼多怨恨.

1950年8月, 我媽才24歲, 我爸先去了台灣. 丈夫不在身邊時, 她生下了嘴唇有缺陷的我, 心裡肯定非常難受. 別說產後坐月子了, 產後没幾天她就開始四處張羅去台灣的大小事. 不到一個月, 獨自帶著我舅, 我姊, 和我搭船到台灣, 她經歷了許多在那個時代才有的辛苦和無助. 到了台灣没多久, 她發現我爸一個人在台灣時, 常和同事去花天酒地, 從此她的思緒就走進了死胡同. 原諒别人是醫治自己的最好方法, 當時若有人能及時開導, 這些苦毒不致於跟著她走一輩子, 真是為她感到不甚唏噓.

詩篇 37 篇 5 節: “當將你的事交託耶和華, 並倚靠衪, 衪就必成全.” 我們要記得把自己的難處交託仰望主, 有主同負一軛, 我們的擔子必定輕省. 感謝讚美主.

憶周峰弟兄

我一個人留在台北處理家裡的事, 每天晚上用餐時, 看到我媽的座位, 就想起12/16的中午, 那是我這生最後一次陪她午餐. 餵她時, 她一下拍拍我的手背, 一下摸摸我的臉, 整的我眼淚鼻涕直掉, 然後她1/28離世了. 整個過程好像一場夢, 讓我這醒來的人感覺非常非常失落. 03/21早上, 我在家附近的頌恩堂作禮拜時, 講員剛講完"不要問神為什麼會發生這件事, 要問神你能為這件事做什麼." 還不到一分鐘, 就收到周峰弟兄出事的簡訊. 周峰比我小12歲, 活的好好的, 突然就這麼離開了, 好像又是一場夢, 讓我這醒來的人感覺非常非常失落.

2004年, 有次爱運恩友堂和租借場地的Sandy Lake Road Baptist Church雙方的牧師和執事們一起開會, 地主教會有位執事, 痛批我們的兒童中有位皮小孩Albert..., 賴可中牧師和陳克迅牧師都很尷尬, 周峰一直低著頭看資料, 只好由我回應説一定會改進. 氣氛僵僵的, 好不容易熬到了最後, 地主教會的執事Bobby問大家覺得這個會開的怎樣, 我趁機幫周峰解套: "It's ok for me, but it's difficult for Brain I guess. Cuz Albert is his son." 講完在場所有的人包括周峰都透了口氣, 哈哈大笑, 感謝主, 那個凝結住的氣氛當場就被釋放了. 那年他42歲, 我54歲.

2004年是我生命中最坎坷的一年, 也是我和神最靠近的一年, 日子不好過, 可凡事祂都有預備. 有天周峰急著找我, 因為他任職的SGS Thomson有個暑期工作, 貼心的主内弟兄第一個就想到了我兒子. 兒子上班三天後, 被診斷出有第一型糖尿病, 需要終生注射胰島素. 既成事實, 兒子認為待在家裡休息心裡反而會更難受, 决定繼續工作. 兒子的Boss Mr Pierce在兒子心裡難受時和他分享了一段經歷, 説自己10歲時, 有一天放學回家, 警察在家門口等他, 因為他爸媽剛在一場車禍裡喪生了..., 我們能想像到一個10歲小孩遭此驟變是何等悲慘, Mr Pierce竟然願意把同事都不知道的傷心事告訴我兒子, 讓聽的人得益處(之後我注意到兒子不再那麼鬰鬰寡歡了). 感謝神為兒子安排了兩位天使, 一位是周峰, 一位是Mr Pierce, 没有他們, 那個暑假我真不知道要怎麼幫助兒子調整自己, 我永遠感激他們. 唉, 周峰, 將來天家再相聚了.

現世報

小時候我太皮了, 上課没辦法專心聽講, 回家没辦法專心温習功課, 一直到服兵役後才逐漸好轉. 後來自己有了兒女, 比較注意他們的成長過程, 才發現我小時候有很明顯的ADHD (注意力缺失過動症). 可那年代没這麼講究, 被媽媽定位在”天生欠揍”, 翻不了身.

小學從1年級到5年級上學期, 每位級任老師, 都曾不止一次的請我爸到學校瞭解情況, 回家後他向我媽報告, 我媽就會把我好好打一頓. 次數多了變成Loop在循環, 問題的根本從未解决. 忘了是小學幾年級, 有陣子老師為了不讓我干擾其他同學的學習, 把我的座位移到教室正中央的最後面. 我爸在參加家長會時看到, 非常尷尬, 回家聲稱他這輩子從來没這麼丟人過, 當然我又被我媽好打了一頓. 其實那麼點兒皮肉疼痛算什麼? 打完就没事了.

1994年, 我女兒1st Grade時, 有個早晨我送她去學校, 看時間還早, 就跟進去向老師打個招呼. 怎麼教室正中央的最後面有個座位? 没想到竟是我女兒的! 原因是為了不讓她干擾其他同學的學習, 真的是非常尷尬. 看女兒已難為情的眼淚在眼眶裡打轉, 趕快把她緊緊摟著, 告訴她只要守規矩, 老師會讓搬回去的. 過了一段日子後, 我暗地裡去偷看, 一切已恢復正常.

2009年初, 我回台灣探望爸媽, 那時我爸90歲, 2002年換髖骨後没好好復健, 每天坐在那兒看報看電視, 身體機能迅速衰退, 加上他一生個性内斂, 已很少開口講話. 我在旁邊絞盡腦汁, 説些有的没的, 想讓他開口, 都没得到期待中的回應. 突然想起了女兒的座位這件事, 就慢慢的説給他聽, 講完後發現, 他身體怎麽在劇烈抖動? 嚇壞我了! 趕快靠近觀察, 原來老人家知道世間竟有這麼公義的現世報後, 開心的不得了, 卻又想憋住笑…

感謝主的帶領, 幾天後, 在一個幾乎不可能的情況下, 我竟說動他决志信主了. 傳道書3:1説: “凡事都有定期, 天下萬務都有定時.” 回想這生經歷的各樣事情, 不管多順利或多辛苦, 真是凡事都有主的美意, 感謝主的豐富預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