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從小怕媽媽, 長久以來, 只記得她的暴躁, 她的不容易相處, ... 如果是朋友, 我早就不見了. 信主後, 經常接觸到聖經的教導: “愛是不計算人的惡(林前13:5)”, 心漸漸柔軟, 有時也能想到她經歷過的難處, 慢慢記起了她也有很多對我好的時候. 還是怕她, 但是没那麼怕了.
媽媽20歲喪母, 没多久外公續弦, 她帶著一個妹妹和兩個弟弟與後母週旋. 21歲結婚, 22歲生我姊姊, 24歲生我, 前後有幾次流產. 懷我的時候, 因為瘧疾, 服用圭寧, 影響了胎兒的成型, 我生下來時有唇裂. 很小的時候我就想過, 媽媽在第一眼看到我時, 一定既震驚又失望而且很悲傷. 1950是個時局動盪不安的年代, 她帶著我小舅, 我姊, 和我, 暫留香港, 父親隨國民黨政府前往台灣”建立復興基地”. 後來才知道, 父親和那批先來台灣的同事下班後經常花天酒地… 雖然後來父親不再那樣了, 媽媽的情緒一直没有得到紓解, 甚至在她信耶穌後, 舊事還是没有已過, 脾氣還是很壞. 可我清楚的記得, 我第一次由禱告蒙恩, 是從她而來.
我高中讀師大附中夜間部, 白天父母上班, 他們以為我去補習, 没想到補習費都被我吃喝玩樂掉了, 三年没補考也没留級, 都是最後一名. 畢業參加大專聯考, 比最低錄取分數低50分. 繼續吃喝玩樂了一年, 再參加大專聯考, 比最低錄取分數低49分. 媽媽看花了大把的補習費只值1分, 心有不甘, 去找那些補習老師, 我就逃家了. 1971年1月, 入伍服兵役. 從1966年9月進高中, 到1974年1月底服完兵役, 我相當於有七年半没唸書. 在我决定要參加7月初的大專聯考時, 親朋好友都不看好, 只有媽媽認了, 不過補習費是她親自去繳的. 那5個月, 我每天溫習功課14個小時, 是今生最用功的一段日子.
1974年的大專聯考, 改為多元選擇, 答案少選一個就没分了. 除了第一節國文考得非常好, 數學和化學都一塌糊塗, 第二天早上的英文和三民主義也砸了. 回家吃中飯時, 媽媽問我考的怎樣, 我告訴她没希望了, 下午最後一節物理不想去考. 很難忘記媽媽聽了後竟然眼睛一亮, 因為從小我每次考完試都騙她說考的不錯, 那是她第一次看到我為成績喪氣, 她看到了希望! 她鼓勵我還是要把它當件事做完, 以後再看看有没有別的出路. 没想到考物理時, 若有神助, 頭腦突然非常清醒, 只要從前讀過的, 我都記得, 有把握考得非常好. 回家後才知道, 整個考物理的時間, 媽媽都在家為我禱告, 心裡有些感動.
考完後我很嚴格的算了一下, 6科總分280. 1973年的大專聯考, 理工組的最低錄取分數就是280. 退伍軍人享有錄取標準降低10%的優待, 只要考252就取了. 如果1974年的最低錄取分數還是280, 考上應當没問題. 哪裡想到, 改為多元選擇後, 難度大增, 放榜前一天公佈最低錄取分數降為240, 退伍軍人只要考216就取了, 頓時行情看漲. 我的志願填得很簡單, 只有各校的電子或電機工程系, 最後以某校的數學系墊底. 只要我没太高估自己, 280加分到310, 一定是中原電子(再往上的一個志願要340分). 興奮之餘, 只覺得我宋某人天縱英明, 不唸書則已… 忘了是從媽媽的禱告蒙恩, 神看不下去, 給了我一個教訓.
放榜那天晚上, 中山堂好長的一條貼榜牆前, 人潮洶湧. 一位好朋友陪我去看榜, 從中原電子往下找了三遍, 都没看到我的名字. 顯然是我高估了自己, 又没考上大學! 腦袋從興奮變成一片空白, 沿著中山堂貼榜牆的外圍, 茫茫然的往前走, 不知道以後要何去何從. 老天爺啊! 我是真的想學好… 為什麼? 朋友也很難過, 拍拍我肩膀, 但無話可說. 走著走著, 右手邊的人潮突然分開, 出現一條只能容下一個人的空隙, 盡頭是貼榜牆, 非常明亮. 我不由自主的轉身進入, 毫無阻攔的走到底, 竟然一眼就看到了我的名字. 原來是我低估了自己, 我考了310分, 加分到再往上的一個志願! 那種突然被釋放的喜樂, 這一生難得有幾次. 感謝老天爺! 整個過程實在太奇妙了! 朋友在旁邊也看到, 如果他是基督徒, 肯定會向我傳福音, 帶我信主.
感謝主, 在我的求學過程中, 留下這個可分享的經歷. 也感謝主垂聽媽媽的禱告, 加添給我力量, 讓我有機會接受大學教育. 更感謝主讓我藉著這個回憶, 記起了媽媽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