參孫的辮子

幾天前, 我在Garage裡找東西, 把架上的紙箱搬上搬下, 没多久就累了, 從前不會這樣的, 人老了當然是個原因, 我想, 主要還是換膝手術後的這兩個月, 因行動不便缺乏運動, 力量開始從身上流失. 心裡為這事鬱悶, 向Carol吐苦水. 可女人天生没力氣, 聽完無感, 我就換個方式爭取同情: “我覺得我好像被剪了辮子的Samson…” 話還没説完就被打斷: “Eww! 怎麼拿自己和那個色狼比?” 蛤? 真是什麼和什麼! 只好放棄溝通. 唉! 聖人都是寂寞的. 😅

成為有用的器皿

我姊姊的女兒, 小時候有次在Houston參加鋼琴比賽, 一戰成名. 不是贏在演奏, 是她上場時没有向台下的觀眾和評審鞠躬, 她向台上的Grand Piano鞠躬, 這刷新三觀的舉動, 贏得了掌聲. 很可惜, 後來她没繼續學鋼琴. 這兒很多老中的小孩有學鋼琴的背景, 我們兩個孩子現在都怪我們當年没堅持要他們繼續學下去, 他們已經忘記那是他們自己哭鬧所成就的. 有位朋友曾説, 他兒子恨學鋼琴恨到把鋼琴咬了一口, 留下好深的齒印. 小時候, 我們哪裡知道父母這麼難當.

我對音樂一竅不通, 可我從小就喜歡看演奏和演唱, 看人們投入在音符裡的那種忘我, 實在太吸引人了. 高中時, 我很迷台灣的石器時代合唱團, 主唱梅汝甲的堂弟和我同班, 今生遇到的所有同學中, 就只有他的音樂成績比我糟. 高二音樂期末考, 老師要每人上台唱一段”歸來吧”. 我荒腔走板, 唱到老師不耐煩的揮揮手, 要我滾下去. 輪到他, 那是從頭到尾只有一個音, 完全没有高低起伏: “蘇蘭多岸美麗海洋, 晴朗碧綠波濤靜盪, 橘子園中茂葉纍纍, 滿地飄著花草香...” 雖然唱的像唸的一樣, 因為心虛, 聲音有些發抖, 結果比哭的還難聽, 同學都笑翻了. 終於, 老師聽不下去, 把他推出了教室還意猶未盡, 憤憤的把門內的插銷拉上. 這時, 他竟在外面敲門: “老師啊! 有教無類.” 老師也忍不住笑了起來. 這是五十多快六十年前的事了, 現在想起來, 還是很開心.

每當回憶過去, 對於自己没能力做的事, 我都會以没有恩賜輕輕帶過, 是主没給我, 那還有什麼好説的? 經過今天的反省, 有了新的看見. 其實, 有些我没能力做的事, 原先都是有條件有環境去學習的, 並不能歸咎於没有恩賜, 是自己糟蹋了主為我預備的機會. 傳道書9:11説”…所臨到眾人的是在乎當時的機會.” 人生下半場已進入倒數階段, 剩下的日子, 願自己能看見機會, 珍惜機會, 把握機會, 成為有用的器皿.

行走卻不疲乏

2022年在台北時, Carol聽好多人説, 台灣的醫院做換膝手術是世界一流, 於是她認定我該趁著人在台北趕快動手術. 被她唸唸叨叨了好幾天後, 像被下了蠱一樣, 居然同意06/17在台北榮總動手術, 需要住院五天, 完了要做三個月復健, 九月底就可以回Dallas了. 後來腦袋清醒時, 怎麼想都没有平安. 醫療技術再好, 住院的品質, 復健時來回交通不便, 台灣夏天的溼熱, 都將是極大的問題, 最後還是把手術取消了.

回美國半年多後, Carol果斷的做了表率. 2023年初, 她去醫院把腳跟的一個骨剌切除, 我佩服她的大膽, 可我没敢跟進. 一直拖到快年底, 突然開始需要常陪兒子去醫院, 這才感覺到左膝關節大大的限制了我的行動, 光是從停車場走到醫生辦公室都非常的拖泥帶水. 也意識到若是兒子在第一期化療後還需要幫忙的嚴重性. 我不敢再拖延, 確定兒子第一期化療的結果很好後, 趕快做左膝關節置換手術.

只要我不失智, 08/14/2024肯定是我今生難忘的日子之一. 這天, 我捨棄了主給我的左膝關節, 換了人工關節. 手術前, 無論換過或没換過的朋友都説: “安啦! 現在醫學發達, 這種算小手術, 術後好好復健, 幾個月後就…” 好樣的! 真會煽動人心, 讓我對未來充滿了憧憬. 08/20, 復健師做評估時告訴我, 膝蓋的全關節置換, 是個”大”手術… 小子們, 還好我術後没了行動力, 不然我一定會去找你們給個説法. 都是你們害的! 呵呵, 開玩笑啦! 是我自己要的, 只是當初真没想到會這麼難受, 現在老覺得自己是白癡, 所以才怪罪人.

目前已是術後四個半星期, 除了復健引起的紅腫和疼痛, 傷口附近麻痺的部份開始紛紛恢復知覺, 是好事也是壞事, 因為隨著恢復知覺而來的是隱藏的疼痛紛紛現形, 可它們的出現並不同步, 當疼痛來襲時, 就像被針東戳一下, 西戳一下, 此起彼落. 白天偶爾會痛的呲牙咧嘴, 晚上會睡不安穩. 這下子曉得厲害了, 復健時, 我盡量雙腿都做, 努力爭取幾年後不需要換右膝. 相信再過一陣子, 主就會除去我的疼痛: “但那等候耶和華的必重新得力. 他們必如鷹展翅上騰; 他們奔跑卻不困倦, 行走卻不疲乏.” (以賽亞書40:31). 求主憐憫, 兒子和我都盼望那行走卻不疲乏的日子. 願兒子從此健康無礙.

白痴

想起兩件1978年的糗事, 寫下來讓大家樂樂, 過陣子説不定就再也想不起來了.

1978年8月中, 我踏上了去Texas A&M Univ唸書的旅程, 先從台北松山機場搭乘華航到洛杉磯, 再轉AA去休士頓, 然後... 到洛杉磯時, 我的AA班機已起飛, AA地勤人員要我改搭六小時後去休士頓的班機, 我的行李卻已上了兩小時後飛休士頓的班機, 我強烈表達不滿. 最後, AA地勤人員在我機票上寫了行字, 要我上飛機時交給空服員, 就這樣把我打發了. 我找了個地方坐下來, 打開機票一看, 什麼? 上面竟寫著: "Speak Chinese only, please help him." 心情一下子就掉到谷底: "我來唸書的耶! 醬子還唸個屁啊?!" 難以置信的是, 登機時我還真把它拿給空服員看, 除了證明我是個白痴外, 什麼特殊禮遇都没得到. 那張機票我還留著, 好久没看到了, 記不得在哪個箱子裡, 下次看到時一定Scan起來和大家分享.

A&M秋季班開學第一天, 我上的第一堂課是Digital Signal Processing, 教授進來先點名, 點到Yehwei Sung時, 他頓了一下後看著我: “What you go by?” 就這麼簡簡單單4個字, 台灣所有的英語會話教材裡都没這句!! 我完全猜不出他問我什麼. 因為在校園裡和人Pardon來Pardon去了好幾天, 没真正聽懂過什麼, 我實在不願意再”Pardon?”了. 空氣即將凝結的那一瞬間, 撒旦魔鬼讓我想起了我是騎腳踏車來上課的, 心一橫就賭了一把: “By bike.” 輸到離譜!! 成了貨真價實的白癡, 真是窘到難以筆墨形容. Since then, I go by Eric.😄